獭肉
网络配图:乌拉盖河九曲湾
旱 獭
任秉舜
我这个人好吃,尤其偏爱肉食,且没有忌口。按老伴儿的话说,满世界的活儿没有我会干的,满世界上的东西没有我不吃的。我也感觉到自己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吃货。
要说吃,当属我们在内蒙兵团的时候,那才叫“丰富多彩”。除了牛、羊肉外,我吃过野鸭肉、地鵏肉、鹰肉、沙鸡肉、灰鹤肉;吃过狗肉、狼肉、狐狸肉、旱獭肉、大眼贼(草原上的一种鼠)肉。总之,草原上有翅膀在天上飞的,有腿在地上跑的,我几乎都吃过。那时一是嘴馋,生冷不忌,二是逞强,杀打不怕。
上述肉食最好吃的应该是旱獭,獭肉不但有猪肉的浓香,还带有淡淡的草香和淡淡的土腥味,膘肥不腻,瘦肉不柴。用獭油烙出来的饼外焦里嫩,松软适口,香气扑鼻。獭肉、獭油绝对称得上是上乘的美食。直到现在还能回味出獭肉的味道,嘴里立刻溢满口水。
第一次吃獭肉是在马倌陶格琪的家里。
秋后的一天早晨,马倌陶格琪骑着马从后山那边回来,后面用绳子拖拉着一个黄了巴叽的东西,他的爱犬“巴特儿”(蒙语:英雄)摇着尾巴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东西跟在后面。陶格琪把马拴在马桩上,拎起那东西得意地露出黄牙板儿。我和几个弟兄凑过去,近前一看,是一只肥大的旱獭,这獭子有两尺多长,起码有十来斤重。那獭子小尖嘴呲着两颗锋利的长牙,两条强劲的前爪不停地挥舞着,吱吱地叫着,面目狰狞。陶格琪把旱獭踩在脚下,用一根棍子压住獭子的脖子,然后腾出脚来,双脚死死地踩住木棍,双手紧紧拉住獭子的两条后腿,用力一抻,只听“嘎巴儿”一声,獭子再也不挣扎了。他说,獭子的头和身子是一根脆骨连接着的,只要把这根脆骨拉断獭子就玩完了。紧接着陶格琪把獭子挂在门框上,从腰间拔出蒙古小刀,从獭子嘴部开始,三下五除二一张完整的獭皮包了下来,一团白嫩嫩的肉团展现在大伙的面前。开膛破肚,掏出肠子,肚子。心肝肺扔给垂涎的“巴特儿”,“巴特儿”一口叼起躲到一旁享受美食去了。他说,炖獭肉最好放些野葱、野蒜解獭子的土腥味,临熟撒上盐,那才是原汁原味。他邀我们中午来他家吃獭肉。
吃过午饭,我们如约来到陶格琪的家里,一大盆冒着热气,散着香味儿的獭肉放在桌子上。有个弟兄扭扭怩怩,试了几次不敢动筷。我不管那套,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獭肉放进嘴里,獭肉的香味立刻充满了口腔,没等嚼烂,嗓子眼儿像有把小勾子似的,獭肉滑进肚里,我连连地说好吃,好吃。见我的吃相,那个弟兄才小心翼翼地夹了块獭肉,左看右看把那块獭肉打量个遍样子让人看着不舒服。虽然已吃过午饭,我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,满足感油然而生。
陶格琪说:獭子浑身是宝,獭肉好吃,獭油烙饼更是一绝。他说等獭油攒多了,请我们吃顿獭油烙饼。他说,獭油治烫伤不亚于狼油、獾油。獭皮是上等的皮料,做出来的衣服又轻巧又暖和。他又说,到了这个季节,蒙古族人舍不得杀牛宰羊,用獭子满足人和狗对肉食的需求,可以省下很大的生活开销,一张獭皮还有块八角的进项。一到这时候,有的用套子套,有的用夹子夹,有的用狗抓,人人都成了抓獭的高手。最省劲的是用狗抓獭,但能抓到獭子的狗寥寥无几。开始“巴特儿”抓獭没有经验,常常被獭子抓得“满脸花”。“巴特儿”不愧叫它英雄,总是蹑手蹑脚伏在獭洞旁,静静地候着,大气不出一声,待獭子从洞口探出大半个身子,叼起便走。狗抓獭子得有技巧,必须叼住獭子的后脖梗,嘴用劲过大,会把獭皮刺破,獭皮就不值钱了,用力小獭子会挣脱掉。如果叼到獭子的头部,狗会被獭子咬到嘴,如果说叼到獭子的屁股,獭子扭过身来前爪会抓破狗脸,甚至抓瞎眼睛,所以狗抓獭必须做到恰到好处。
我建议陶格琪多训几条像“巴特儿”这样的狗来抓獭子。陶格琪说,有的狗不论怎么训也不行,不是没有耐心,就是没有技巧,或者被獭子咬过,抓过胆怯心虚了,再也不敢抓了。
獭子抓多了,獭肉吃多了,还吃了几次陶格琪用獭油烙的饼,真是极大的享受。连里的卫生员找到陶格琪说:旱獭身上带有多种病菌,尤其是鼠疫杆菌,鼠间鼠疫发展到人间,鼠疫大都是人吃獭肉而传播的。他说三五年青海省爆发大规模人间鼠疫,就是人食用旱獭而引起的。我们不信那套邪,“巴特儿”照抓不误,陶格琪照炖不误,我们照吃不误。
转眼到了开春,乌拉盖草原上的草冒芽了,冬眠的旱獭睡醒过来,忙着打洞,交配,下崽。几天的功夫,后山上堆起无数的新土堆,也可谓壮观。
我们找陶格琪让他给弄几只旱獭解解馋,陶格琪说:现在的獭子不好吃,经过一冬的消耗,骨瘦如柴,毛皮也不好。他说:蒙古族人这个季节绝对不会伤害獭子,母獭要下崽,要喂养小獭,抓了母獭窝里的小崽就会饿死,等于毁了一窝。
由于爱吃獭肉,我对旱獭更加关注。
獭子这东西生性胆怯,天上飞的,地上跑的天敌太多。獭子不像野兔那么机敏,稍一疏忽就会成为鹰、狼等的猎物,所以觅食时绝不会离洞穴太远,一有风吹草动,便会缩回洞里,然后掉过身子,小脑袋试探着露出来,小眼睛贼溜溜地观察四周的动静,确认没有危险,加着万倍小心爬出洞来,谨慎地进食。獭子春天吃草的嫩芽,夏天吃草的嫩茎,秋天吃成熟的草籽。每个獭洞周围被啃食得光秃秃的。最有意思的是旱獭打洞,老远望去,某个地方突然从地下扬起土来,一会儿的功夫就会形成一个土堆。獭子的前爪特别强壮,简直就是一台掘进机,抛出来的虚土,后爪左一下右一下的往后蹬,掘进速度其它洞穴动物望尘莫及。旱獭对草原来说绝对是害兽,不仅破坏草原,传播鼠疫,獭子打的洞经常拐断牲畜的前腿,很多骑马人被獭洞整的人仰马翻,我也有过这样的遭遇。
这次又回到乌拉盖,我和同行的战友说:到了乌拉盖让乌拉盖的朋友们给弄几只旱獭吃吃,回味一下当年的感觉,说着口水又溢满了嘴。
老连长张志和的儿子建成是乌拉盖管理区的森警,如果让他给弄几只旱獭应该是手到擒来。我把想吃獭肉的想法跟建成说了,建成说:现在已经很少见到旱獭了。他说:当年兵团时期和以后大批务工者特别是为了地下的煤炭资源,人们涌入乌拉盖,为了獭肉、獭油、獭皮不择手段,滥捕滥杀。从下套子,用夹子夹,用狗抓到后来用烟熏,用炸药炸,不管是春夏秋冬,不管是公獭母獭,不管是大獭小獭,几乎被斩尽杀绝。乌拉盖方圆几百里内旱獭基本绝迹,即使是较偏远的地方也很难见到了。前些年自治区已将旱獭列入濒临灭绝的物种,明令给予保护。
我们在兵团时,兵团总部、师、团;自治区、盟、旗左一个文件,又一个精神要求灭狼、灭獭、灭鼠。真是不可思议,一个浩大的种群,只有三十几年的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建成说,现在草原上需要保护的物种太多了。他又说:人灾要比天上的三灾(雪灾、旱灾、风灾)和地上的三害(狼、獭、鼠)厉害得多。自古号称“天堂草原”乌拉盖如长此下去,这片草原迟早毁在人类的手里。
既然旱獭是保护动物了,那就别琢磨吃獭肉了,恐怕这辈子也吃不上獭肉了,心里不免有些伤感,口中多了些苦涩。
作者:任秉舜
来源:兵团战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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